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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想當小網紅嗎？
撰文／泰特（Amelia Tait） 攝影／威廉森（Alex Wiliamson） 翻譯／連育德
本刊取得美國麻省理工學院Technology Review期刊圖文授權。
每一個超級網紅背後，就有好幾百萬個人也想有樣學樣一嘗名利，最後卻碰了壁。以下是他們的故事。
編註：18歲以下的受訪者採化名，以保護他們的身分。
來到YouTube的世界，小孩也有機會晉升百萬富翁，而且彷彿一夕之間就能輕鬆名利雙收。進帳最高的網紅小孩非萊恩（Ryan Kaji）莫屬，他經營「萊恩的世界」（Ryan's World）頻道，之前名為「萊恩玩具評論」（Ryan ToysReview），靠著玩玩具，在2018年賺進2,200萬美元。現在名氣同樣響叮噹的YouTuber（指YouTube平台上的網紅）可說成千上萬，有從出生就被爸媽拍攝生活記錄的小嬰兒，有打電玩炫技的10歲直播主，也有在閨房教人如何處理青春痘的少女。樂高去年夏天曾對3,000名兒童進行問卷調查，結果發現，最受英美兩國小朋友青睞的職業是「網紅」，最不受歡迎的選擇則是太空人。「小網紅」（Kidfluencer）已經成為社群媒體的常見詞彙。
每個像萊恩這樣的小網紅背後，就有好幾百萬個小孩每天上YouTube，希望能夠闖出一片天。「大家好，歡迎回來我的頻道！」每個人都會以這句話開場，彷彿在召喚網路之神下凡。
為什麼有這麼多小孩想成為網紅？只是求名求利，還是另有不一樣的考量，例如揮灑創意、追求同溫層，還是為未來的職業做準備？爸爸媽媽怎麼從旁協助？如果花了大錢投入或輟學經營頻道，最後卻不成功，又該怎麼辦？我們從各國找到5位還默默無名的YouTuber，請他們分享經營心得。
莫索莫姍 （Refuwe Mosomothane） 18歲 南非約翰尼斯堡
莫索莫姍在2015年7月上傳第一支YouTube影片，那時才14歲。他在影片中對著鏡頭抱歉，說他手「晃得太嚴重」。影片拍到最後，他說完網紅必備台詞「別忘了按讚和訂閱」後，畫面頓時變黑，整整持續了1分56秒。
這是YouTube菜鳥常犯的剪輯錯誤。時間快轉到現在，莫索莫姍已經18歲，影片拍得精緻又專業，甚至還有專屬片頭，「Radical Ree」頻道名稱周圍有蝴蝶飛舞的特效。他用影片記錄日常生活，像是畢業舞會邀請、烘焙、高三開學日等等，也會推出受大家歡迎的大挑戰，例如他和朋友有次想在10分鐘吃完60個麥克雞塊，結果失敗。
儘管莫索莫姍過去2年每星期持續上傳影片，但撰寫本文之時，他的頻道訂閱人數只有558人，人數太少，並無法帶來收入。（要靠YouTube賺錢，官方要求訂閱人數要1,000人以上）。「訂閱人數成長得很慢。我曾經有一度覺得做這個沒有意義，」莫索莫姍在Skype受訪時聳聳肩說。
既然影片有時要花上2到3個小時編輯，他為什麼願意堅持下去呢？「我說真的，這個過程很辛苦……但我也還是重新考量每個層面，」他說：「我花了一點時間思考，心想還是有人支持我，我喜歡記錄每天的生活，也喜歡剪輯，我必須提醒自己這幾件事。」
莫索莫姍的目標是累積1,000個訂閱人數，時間再長也沒關係，但他的心態很實際，認為以後應該不會把經營YouTube頻道當工作。「我覺得在南非經營YouTube很不穩定，把它當成副業，我會比較安心，」他說。為了做到這點，他的訂閱人數成長率還要更高才行。根據YouTube分析網站社群刃（Social Blade）預估，如果YouTuber每天累積1,000次觀看次數，單日收入可能只有25美分到4美元不等。
高中畢業後，莫索莫姍計劃就讀電影科目，希望有天能成為製片。「我這幾年來發現，經營頻道很好玩，希望這輩子每天都能做這個，」他說：「我突然領悟到這是在鋪路，YouTube讓我摸索出人生的目標，很酷！」
莫索莫姍把Youtube當成副業，但必須累積更多訂閱人數，才能達到進帳水準。
丹恩（Dane） 10歲 美國達拉斯市
2016年11月，7歲的丹恩有了第一位訂閱者，於是拍了一支感謝影片。這個訂閱者正是他奶奶。他在影片中「超級感謝」奶奶訂閱他的頻道，背景可見奶奶微笑著，眼鏡擺在頭頂。想當然爾，這支影片爆紅，各大YouTube頻道主紛紛在自己的影片提到他，並獲得Mashable與The Daily Dot等科技媒體報導，加上Reddit冒出一個有關於他的高人氣討論串，讓他的訂閱人數頓時衝破19,000人大關。
丹恩的媽媽泰咪（Tammy）是自雇的謄寫員，44歲，列下丹恩每一次被推薦的記錄。2018年，當時名列全球最紅YouTuber的PewDiePie，在影片中提到丹恩，使得他的訂閱人數飆到30萬人。如今已經10歲的丹恩，同名頻道多是他玩線上遊戲的影片，其中一個是多人遊戲「機器磚塊」（Roblox），很受12歲以下小孩的歡迎。
但丹恩透過Skype接受採訪時，已經有2個月沒有推出新影片，上上一支影片的名稱是「我的頻道快完蛋了」。他現在每次有新影片推出，訂閱人數就掉1,000多人。「我猜可能是我不常上傳影片吧。」丹恩說：「我難過到不想再拍影片。」往他背後看去，牆上掛了一個頒給頻道主的銀色YouTube播放按鈕（YouTube Play Button）獎牌，表彰他訂閱數達10萬人。
丹恩說，想到要拍更多影片，他就有「壓力」，但長大後還是希望把經營YouTube當成職業，「因為這樣可以很快賺到大錢。」
鏡頭前會害羞的泰咪，受訪時走出鏡頭外，他說丹恩經營YouTube頻道這3年來，總共賺進約9,000美元。PewDiePie的那次招呼讓他賺了不少錢，他把這筆錢拿去跟好朋友到俄克拉荷馬市小旅行。
「那時感覺很讚，我玩得很開心，」他說。然而，瀏覽人數下滑的結果，就是他的商品賣得不好，為粉絲郵件成立的郵政信箱也沒有人寄信來。「我很難過，因為我真的希望有人會寄東西來，」他說著說著，轉身背對鏡頭，躺在客廳沙發上。
問他如果不當YouTuber，以後有什麼志願？「我想當化學家。我對理化很有興趣，像元素週期表那些東西。」
丹恩說，他的頻道訂閱人數快速下滑，但他還是希望未來能把經營Youtube當成事業。如果不成功，他就會去當化學家。
希蒂卡（Siddhika） 7歲 印度海得拉巴德市
希蒂卡才7歲，已經知道自己想當個YouTuber，但畢竟年紀還小，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。「我不知道啦！」他害羞地說，一旁的媽媽要他受訪時坐直。雖然他話不多，卻是拍影片的天生好手。他的頻道「希蒂卡玩具傳說」（Siddhika,sToysAndTales）約有200人訂閱，影片內容包括開箱芭比娃娃、製作黏呼呼的史萊姆、畫圖等等，他在鏡頭前一派神情自若。
「歡迎來到我的頻道，」他在芭比娃娃開箱影片一開頭大聲說：「別忘了按訂閱喔！」
希蒂卡的媽媽翠許娜是一名33歲的軟體工程師，他說女兒自己學會影音部落客（Vlogger）的那一套說話方式。「我連一句台詞都沒教過他，」他說：「他們這個世代不看電視和電影，他就是看YouTube長大的，所以我覺得他想當YouTuber是很自然的事。」
翠許娜說，希蒂卡3歲時就想要有自己的YouTube頻道，但他們家一直到他7歲生日前才開始拍攝。每週的影片要花1個多小時拍攝，好幾天剪輯。「他都會跟我說：『媽咪，我不知道你要怎麼做影片，可是你一定要做。』」翠許娜說：「『你要幫我拍影片，因為我的朋友都會看，很好玩。』我覺得他已經發現這樣會有人關注他，他很喜歡這種感覺。」
但翠許娜認為YouTube帶來的名氣不是什麼好讚揚的事。他表示，他不跟希蒂卡說頻道有多少人訂閱，不希望他在頻道愈做愈大的時候變大牌。「我不希望他變得沒有禮貌。名氣這種事很難處理好，尤其是小孩子，」他說：「他想做這個已經很久了，如果他能學到東西，拍出好的影片、好的內容，建立起粉絲群，那我們都很支持，」但翠許娜也說，如果他自己工作太忙，或是哪天希蒂卡不想經營頻道了，會覺得彆扭，他們可能就不再拍影片。
「很好玩啊！」希蒂卡在訪談尾聲終於拉高分貝地說：「『排』影片很好玩（他說「拍」影片時還說得不太對），有人看影片也很好玩，」對於女兒話不多，翠許娜覺得很抱歉。「他連訪談是什麼都不知道，」他說。但問希蒂卡一個問題，他倒是答得不假思索。他想紅嗎？「想啊！」
7歲的希蒂卡有自己的頻道，但媽媽不讓他知道訂閱人數有多少。
朗思維德 （Igor van Lamsweerde） 20歲 荷蘭哈倫市
朗思維德17歲時，就決定要輟學。他的YouTube頻道當時愈做愈大，收入比爸媽多，而且有65,000人訂閱他的頻道，來看他進行大挑戰、玩指尖陀螺、回答粉絲問題等等。「我還記得坐在教室裡，只想著回家後要拍什麼影片，」朗思維德說：「我那時已經想要輟學，因為上課不好玩……後來有了這麼多訂閱人數，我乾脆就不去上學了。」
但朗思維德上一支影片已經是1年前的事，而且有2年多沒有定期上傳影片。他在倒數第二支影片中懇求觀眾給意見，抱怨說：「經營Youtube太難了！」
「我那時候輟學，專心拍影片，前幾個月都很順利，」他說：「但後來發現觀看次數和訂閱人數開始下滑……很傷心。明明辛苦拍影片，卻看到大家已經沒有興趣，」每天拍攝和剪輯影片，讓他身心也受到影響。「現在回想起來，那麼年輕就有廣大粉絲，會很想要表現，壓力很大。」
朗思維德的網紅志願破碎後，開始幫當地一家企業編輯影片，現在更經營自己的製片公司「伊果製片」（Igor Productions）。他說自己更成熟了，不會戀棧活在鎂光燈下。「我喜歡影片製作，是因為不必時時刻刻都成為焦點，可以待在鏡頭後面，」他說。在他的身後，公寓裡放了一個書架，擺滿了電子產品和2個場記板。他喜歡「每天不必想新點子」的生活。
電話訪談到最後，朗思維德說他有一些心得，想跟希望成為網紅的年輕人分享。「我的想法是，深信自己有能力成為網紅的人，很有機會變成網紅。如果不確定自己適不適合走這行，只是想試試，這樣通常當不成網紅。所以大家可以問自己這個問題：我是真的想做這個，還是在趕流行？」
朗思維德已經沒有興趣當網紅，現在他喜歡從事幕後製片工作。
奈森（Nathan） 5歲 英國倫敦
奈森3歲時，不太會跟爸爸媽媽說話，但很喜歡看「萊恩玩具評論」頻道。他的媽媽珍妮（2012年從俄羅斯移民到英國）決定幫兒子成立YouTube頻道，鼓勵他說話。2017年，珍妮開始拍攝奈森玩遊戲的過程，這些都是適合全家人的教育型遊戲，例如玩科學小道具、數數字、辨別螢幕上的顏色等等。
他的頻道叫「QTiess」，瀏覽數雖然不多，但很穩定。珍妮說，奈森最多曾經1個月累積了1萬人次的觀看次數。
透過FaceTime受訪時，奈森不肯說話，整個臉埋在媽媽的大腿。現在5歲的他，抬起頭，一臉好奇地看著珍妮（27歲）聊著家有YouTuber的媽媽經。
「我們在家裡設了一個背景，擺桌子，準備東準備西，拍了1、2個小時，做出15分鐘的影片，」他說。他們家還花大錢添購高階相機和腳架，以及林林總總的道具。「為了拍片，我們買了很多玩具，起初以為能夠靠這個賺錢。後來收到過一張支票，金額應該有100英鎊，但跟我們投下的幾千鎊來比根本不算多。」
奈森的頻道現在已經停擺2年。「我們那時候發現，拍片開始變成他的工作，」珍妮說：「他從托兒所回來後，又累又心情不好，我卻要他玩這個、玩那個。我突然覺得很內疚。那是他的童年，如果他不喜歡做這個，我們又何必強迫他呢？」
不過，奈森現在又想當YouTuber了。珍妮說，奈森聽到學校同學討論YouTube，很神氣地說他自己有一個頻道。他和先生正在住家後頭打造一間工作室，奈森和妹妹希望可以在裡頭拍影片。
以前讀建築和室內設計、現在以製作乾燥花為生的珍妮，覺得拍影片可以讓他發揮創意，也是跟孩子相處的時間。他的先生希望2個小孩以後能靠影片賺錢，而他則希望這些經驗在他們長大後有所幫助。
「他們如果能進入媒體業，日子會比較輕鬆。在YouTube賺錢還是其次，主要是希望他們以後有機會被星探發掘，」他說，曾經有人找奈森當模特兒，被他婉拒。「他們現在長大一點了，可以決定自己想不想做這個。以前由我來做決定，但我不想強迫小孩。」
奈森的頻道已經沒有更新，因為他媽媽發現他不再享受拍影片的過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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